夤夜,整个长安城蛰伏在一片深远的寒气里,除了被灯火光热笼罩的地方,或是尚能蹦跶的活物,天地万物都覆着一层薄薄的银霜。
绛真宅第的一间偏厅里,绛真与贴身侍儿、王宗实正围炉共坐,一同捞着釜中的花椒兔肉,吃得满头冒汗。
张大郎从后厨又端出一盆来给他们添上,热情地招呼:“多吃点啊,灶上还有得是。”
鲜滑弹牙的兔肉带着花椒的香麻劲爽,连汤带水塞满了冬月里受寒的肠胃,王宗实身为饕客,吃得从头发丝暖到脚脖子,吸吸鼻子,浑身通泰:“这才是人过得日子啊……”
侍儿一边啃着兔头,一边吸着手指上的汤水,睁大眼睛问:“大人之前过得不好吗?”
王宗实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体,痛心疾首地表示:“就我这样的,能好吗?这辈子也就指望吃点好的了。”
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,绛真正慰劳着张大郎,不但替他斟上一杯滚烫的烧春酒,还亲手递到他嘴边喂他喝。至于那张大郎就更不消说了,受用得两只眼睛都迷离起来,仿佛他此刻喝的不是人间的酒水,而是能让人坐地成仙的琼浆。
王宗实看着这两人你侬我侬、蜜里调油的亲热样儿,心头不禁一阵发酸,满腹牢骚:唉,自家大王论起来也是样样都不差,怎么那红鸾星就跟铁板里的钉子似的,硬是一丝都不动呢?如今那客堂里也不知道是何等光景,自己还在这里吃香喝辣,是不是好歹应该过去看一看?
一边这样想着,王宗实又一边从釜中挟出了一块兔腿来,心安理得地大嚼——算了,这事说到底还是要看那两个人之间的缘分,他一个净了身的内侍跟着掺和什么?
一转眼,夜阑将尽,偏厅里残烛微明,光线在不觉间暗下来。绛真与张大郎已不知厮混到了何处,厅中只剩下蜷在炉火边打盹的侍儿,以及酒足饭饱、昏昏欲睡的王宗实。
就在他眯着眼睛,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之际,厚厚的门帘忽然被人掀开,一股冷风猛然窜进来,冻得王宗实瞬间打了个激灵,睁大了两只眼睛。
只见晁灵云满头青丝委地,人被蓬松的白狐裘裹着,一身银素地站在他面前,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,妆容艳丽,却满脸冷漠:“光王醉得太深,劳烦大人辛苦一趟,将光王扶上车吧。”
王宗实连忙站起来,陪笑道:“是,是,光王从不贪杯,果然还是晁娘子与众不同,一向都让光王另眼相看。”
晁灵云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,淡淡道:“光王待奴婢,一向与众不同。”
王宗实碰了一鼻子灰,只好假装没听懂,试探着问:“外面天寒地冻的,光王又醉倒了……娘子这里不方便留宿吗?”
“光王刚刚才在客堂里答应过,不会再让奴婢为难,转眼大人(本章未完,请翻页)